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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唐宋词李白西风残照,汉家陵阙谈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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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读完李白的《菩萨蛮·平林漠漠烟如织》,今天自然要读《忆秦娥·箫声咽》,因为这两阙词太过有名,宋代*升称它们是“百代词曲之祖”,言下之意,要论写词,李白的这两阙词是后世所有词曲的老祖宗!后来的“明月几时有”啊,“老鼠爱大米”啊,都源于此。因此,要读词曲,这两阙,怎可错过。

先放上原词: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关于这阙词,最有名的评价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

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

王大师这里提到了两阙词,其中一首是范仲淹的《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白发征夫泪!”;另一阙词是夏竦的《喜迁莺》:“霞散绮,月沈钩。帘卷未央楼。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瑶阶曙,金盘露。凤髓香和烟雾。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这两阙词都算意象强烈,何以不及李白的《忆秦娥》呢?慢慢说……

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开篇“箫声咽”三个字劈空而来,让人不防备,月光如水的凉夜,万籁俱寂之中,突然一声呜咽的箫声破空而来,不是笛声,笛声太过清亮,不是琴声,琴声太过悠扬,箫声最能引人起“思索”之感,苏东坡《赤壁赋》中就说:“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箫声也最适合清夜,最适合月色,“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再比如,巴金先生的《家》里边,觉新在孤独的夜晚,吹的一定也是箫。

(词意图)

但李白这里的箫声来的突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箫声呢?悬念骤起。

接着,秦楼之上,月光之旁,美丽的姑娘(秦娥)在梦中突然醒了。注意,词人在这里没有用“梦醒”,也不是“梦觉”,也不是“梦回”,只是“断”,“断”才算醒得干脆,没有婉转之味,就是突然梦断,为什么会梦断,是秦娥的好梦被箫声惊醒,还是梦本身的原因呢?箫是谁奏的呢?悬念又起,只有10个字,已经悬念迭起。

(灞陵伤别)

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月亮、柳色、灞陵,这是一组分别与思念的意象。李白笔下的灞陵,指的是唐代西安的灞陵桥,灞陵(也称霸陵),指的是汉孝文帝刘恒和窦太后、西汉孝文窦皇后合葬陵寝,这是当时人们到全国各地去时离别长安的必经之地,而灞陵桥两边又是杨柳掩映,这儿就成了古人折柳(与“留”谐音)送别最著名的地方。

(现在的汉文帝霸陵)

接下来的“秦楼月”似乎重叠与重复了,但实际上,除了音韵的和谐外,月光之下,正是寂寞与思念的源头,借月起兴,也是古代文学与现代文学最常用的方法。秦娥之情,被箫声激起,因月色加重。让她想起了那年的柳色青青,想起了那年的灞陵离别。词人没有写离别的原因,也没有写她与分别之人之间的情感。因为伤别之情,古今同慨!箫、月、柳……现实与梦境、之前(春柳)与当下(秋月),情绪意念累积,交织出一幅盼归之图。

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的乐游原远眺

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因为盼归,所以在这清秋时节,登临乐游原(乐游原是唐长安城的最高点,地势高视野开阔,为登高览胜最佳景地),在原上向西望去,可是——咸阳古道之上,既不见送客迎宾的车马,也不见驿使递信的身影。

(现在的乐游原)

为什么会关心车马,因为远方有未归之人,为什么会关心驿使的身影,因为他会带来远方良人的消息。盼归时,我们总是既盼望归来的身影,也盼望传来的消息。

但“音尘绝”,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信,喧嚣的咸阳古道在热闹之后,安静下来了,什么也没有,既没有良人归来的身影,也没有远方驿递而来的书信,多么悲伤而失望啊!

于是,词人又强调一句:音尘绝!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其实音尘早绝,并非只有当前一日,因为年年有柳色,夜夜有月光。无数次失望之后,秦娥驻足于西风之中极目远眺,*昏的日光之中,唯见汉家陵阙,穿越时空与历史,就那样苍苍莽莽,巍然永存。

(汉家陵阙)

至此,秦娥一人的寂寞与孤独,无奈与绝望,在帝后陵阙陪伴之中,在西风残阳映照之下,瞬时转化为千秋万载亘古不变的悲凉之心,感情已不复是秦娥一人之感情,陵阙也不复为汉家一帝之陵阙。此前具象的箫声、月光、柳色、甚至西风以及残照,都从个人情感进一步大而化之,泛化为民族与人们的共同景观,与之伴生的种种悲凉壮阔之情,也都泛化为人类共有的思想感情!

李白应当归为“盛唐”人,他是盛唐人格的,但这阙词里的气息似乎与“盛唐气象”不大相同,但似乎仍然跟盛唐气象血脉相关,它依然博大深厚、意境开阔、气韵沉雄,只是带出了悲凉之气,这是盛世末年的气象。由盛转衰最让人哀叹,而且词中对咸阳古道、汉代陵墓景象的撷取,也使全词视角情感带有历史反思的意味,从个人情感,到对时代的反思,再由此引入到更加广阔的历史空间之中,全词意境气象从个人情愫的婉约深沉转到历史视角的沉雄阔大,在李白手里,他仅仅用了46个字,真真正正的气格雄壮,真真正正的大手笔!

(西风残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国维称李白“纯以气象胜”,而说范仲淹的“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与夏竦的“夜凉河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气象均有不及,原因大概是格局太小,困在一人一城的得失或者一朝一代的兴衰,历史感完全比不上李白。

当然,《忆秦娥》的词牌名,也由李白的这阙词而来。

实际上,要论气象与格局,同词牌的好词还有一阙,就是毛主席的《忆秦娥·娄山关》:“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细读再三,浪漫主义与乐观主义熔于一词的主席词当然更胜一筹。王国维先生毕竟死得太早(他是年自沉于颐和园昆明湖中),他没赶上读主席词(毛主席的这阙词写于年长征途中,当时红*刚刚血战占领娄山关,主席登临娄山关上),否则他大概会重新评估李白的这阙词,再不会说李白的词“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了。诗词的创作,拼气象,拼格局,最终拼得还是人格与胸怀。

(之2,图片引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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