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读书之《迦陵谈诗》二
时代背景《全唐诗》一书,所收作者有二千二百余人之众,所收作品有四万八千九百余首之多……此中,则摩诘(王维)之高妙,太白(李白)之俊逸,昌黎(韩愈)之奇崛,义山(李商隐)之窈眇,固然有其足以令人倾倒赏爱之处,即使降而求之,如郊(孟郊)之寒,如岛(贾岛)之瘦,如卢仝(tóng)之怪诞,如李贺之诡奇,也都无害其为点缀于大成诗苑中的一些奇花异草。
杜甫之成杜甫之大成的原因有二:
一则正因他之生于此可以集大成之足以有为的时代。纵的历史演进,唐上承魏晋南北朝,萌发着反省与自觉的重要时期;横的地理性,唐糅合南北汉胡各民族之精神与风格而汇为一炉的大时代。
二则是因为他之禀有可集大成之足以有为的容量。他生而禀有一种极为难得的健全的才性——博大而均衡。他的修养与人格方面,也凝成了一种集大成之境界,那就是诗人感情与世人之道德的合一。(传统文学批评中,往往将文艺之价值依附于道德价值之中,而纯诗人的境界反而往往为人所轻视鄙薄)
李白之悲假如就世人浮浅的眼光来看,方其入为翰林之时,玄宗对太白固不可谓之不厚,如李阳冰《李白诗序》所记“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的宠遇,此在但求荣禄的常人得之,足可为不世之荣。然而就太白之天才与太白之志意言之,则玄宗遇太白,不仅不足以为荣,甚且更可谓之为太白之辱,何则?
如玄宗游宴白莲池之召太白为《白莲池序》,于宫中行乐时召太白为《宫中行乐词》,于赏名花对妃子时之召太白为《清平调》,则玄宗遇太白,实在不过娼优畜之,与梨园弟子同为宫廷中之一装饰点缀而已。
假如我们只看到太白由“不羁”之天才所表现的恣纵自由之可喜,而不能体会到太白由“不羁”之天才所产生的无所归依的可悲,我们就未曾对这一位诗人有过真正的了解。一个天才的诗人,诞生于此蠕蠕蠢蠢的人世间,,原来就注定了他寥落无归的命运。(越是天才越是清醒越是和俗浊无法相容越是找不到归处)“九万里风安税驾,云鹏今悔不卑飞”(苏轼《次韵郭功弗》)。而美人迟暮,修名不立,岁华摇动,芳意无成。生命之徒然落空,此原为千古才人志士之所同悲与同惧,而此悲与惧,又往往随其天才之禀赋以俱深。
李白之歌咏神仙,或出于一份单纯的天才之狂想,或后天的时代之影响。他之向往神仙,固自有其看透人生之艰苦与时代之危乱,努力挣扎以求解脱的一种深沉的哀痛在,而尤可悲者,则是太白又深知此种对神仙之向往,较之令其失望之对现世的追求尤不可恃。
于此,太白终成一个以其不羁之狂想,终身腾越挣扎于种种失望与悲苦之中的天才。他既失望于世,而又不能弃世,既不能弃世,而又怀有神仙之向往,既怀有神仙之向往,而又明知其不可信与不可恃。
赠李白
杜甫
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读书:《迦陵谈诗》之中国诗体演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