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访谈:首季经济企稳五专家指点未来方略
圆桌论坛参与专家： 国家发改委经济研究所发展战略与规划研究室主任王小广 国家信息中心经济预测部副主任祝宝良 中金公司首席经济学家哈继铭 摩根斯坦利大中华区首席经济学家王庆 摩根大通董事总经理兼中国研究部主管龚方雄 重要观点 ·今年中国经济可能出现V型走势 ·宏观*策要更多考虑中长期的经济增长，而不是短期刺激 ·为鼓励消费，*府可能还会推出更多措施支持股市、楼市发展 ·预期今年会在第二季和第三季分别降息一次，幅度均为27个基点 ·新一轮的经济增长应该是汽车化、城市化和市场化共同推动 ·创业板对创造以内需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非常重要 证券时报郭蕾许岩张达郑晓波 一季度数据透出哪些信号？ 证券时报：一季度中国经济数据陆续发布，通过分析这些数据，您对目前中国经济形势作出什么样的判断？ 龚方雄：中国经济已经企稳，底部已经夯实，未来一段时间从环比看会处于V型反转的过程中。一季度GDP同比上升了6.1%个百分点，虽略低于6.2%的市场平均预期，但超出了摩根大通5.8%的预期。在出口持续下滑的情况下，内需成为了第一季GDP的上升的主要动力。展望未来，我们预计，随着经济刺激*策力度的进一步加大，经济将进一步走强，如果外部环境能够逐步改善，第二季中国的GDP可望重拾双位数的增长速度。目前我们仍然维持7.2%的全年GDP增长的预期。 今年新增信贷将达到7—8万亿元以上，这是与整个宏观经济恢复性增长相关的，而且是一个必要条件，不一定会造成资产泡沫。因为这个流动性主要是为了保障固定资产投资的有效增长。现在银行贷款的高速成长是经济增长“保八”的必要条件。 哈继铭：近期中国实体经济的领先指标出现多个“第一次”。发电量、房地产与汽车销售量、新开工项目计划投资、制造业PMI均呈现反弹，CPI也止跌回升。中金综合领先指标也13个月来首次止住下滑企稳，预示实体经济有好转迹象。 与此同时国际经济环境也有所改善，美国房市新屋开工数、房屋销售大幅上涨；美国消费市场改善，核心零售连续好于预期，消费者预期指数回升；费城制造业指数和耐用品订单回升；CPI和PPI止跌回升；德国IFO及ZEW预期指数回升，汽车销量强劲反弹；欧洲制造业与非制造业PMI趋稳。这些信号预示二季度中国经济环比将显著反弹。 王小广：对于已公布的信贷数据和汽车与房地产行业的有关数据向好，这主要是*策效应的体现，而不是市场效应。一季度4.58万亿的信贷投放量占全年的90%以上，*策效应的体现比想象的要快很多。汽车行业的回暖是*策效应和市场效应共同推动的，而房地产业与汽车业不同，完全是*策效应推动的。目前来看，房地产的调整刚刚开始、远未结束。 目前的经济形势已经处于相对稳定的阶段，不可能再坏到哪里去，市场的调整还需要一段时间，未来两三年内经济增长都可能保持在7—8%的水平。因此，当前应该冷静下来，更多考虑下一步中长期的经济增长，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重点是要进行结构调整而不是短期刺激。 祝宝良：一季度数据表明我国经济在底部企稳，下滑势头基本稳住，并随着*府投资力度的不断加大，经济回暖的有利因素逐步积累、增加。但是还不能说目前我国经济已经反弹。因为从经济周期四阶段：繁荣、衰退、萧条、复苏来看，目前我国经济仍处于萧条阶段。虽然一季度有回暖迹象，但在明年或者后年，我国经济仍有可能在反弹之后又回落。就像上一轮经济周期那样，亚洲金融危机后开始实行积极的*策，1998年、1999年经济虽然出现了反弹，但随后又回落，直到2002年经济才正真回暖复苏，然后到2005年出现过热的苗头。 亚洲金融危机我们调整了4年，而这一轮危机比上一轮严峻。所以说，随着扩张性财*、货币*策的见效，今年第二、三、四季度经济仍处于上行，去年四季度可能是萧条的底部，但仍处于大衰退背景下的长期调整过程。另外，在国际主要经济体仍持续低迷甚至恶化的情况下，目前中国经济回暖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判定经济复苏言之尚早。也就是说，世界经济形势还没有出现明显的好转，我国经济也还是处于底部区域。 王庆：总体看，最近公布的多项主要经济数据，包括外贸进出口、货币供应及信贷投放及昨日发布的投资、消费及GDP等，给我的整体印象是，经济已经出现了企稳甚至些略微复苏的迹象，当然这个复苏还是非常初级的。从*策反应看，过去几个月出台的货币*策及财**策都是非常强有力。考虑到*策效果的显现需要时间，我相信，强有力货币及财**策将会在年终或下半年会有明显的反应，届时，中国经济会出现明显反弹。因此我相信，今年中国经济将会有一个V型走势。 由于资金面非常宽松，充裕的流动性对包括房地产及股票在内的资产价格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而由于资产价格的稳定甚至高企又有助于维持投资者和消费者的信心，其积极效果又进一步反馈于资产价格。 保持经济增长还须从何处着力？ 证券时报：去年底*府提出四万亿投资计划以来，*府投资是拉动经济增长的有效保障。财*扩张和信贷扩张可以解决短期的外部冲击，但从长期看，我们还存在消费需求不足和产能过剩的矛盾。那么，您认为未来中国经济在应对危机中要注意哪些问题？实现我国经济平稳增长的目标，还取决于哪些因素？ 哈继铭：国际金融危机要走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房地产泡沫破灭，第二个阶段将蔓延到信贷危机，第三阶段引发实体经济萎缩。当前正处在第二个阶段。 在此轮危机中，中国的基本面优于其他新兴经济体：主要得益于巨额的银行存款，健康的财*状况，较低的内外部债务，以及大量的外汇储备。大规模的财*刺激、产业振兴计划和*府对银行业的强大影响力也进一步强化了中国的优势。 祝宝良：目前经济存在一些不确定性。这主要表现在：一是受世界经济影响，我国出口将面临很大压力。从一季度数据来看，我国出口最困难时期可能已经过去。国际上，4月份G20会议后，各国都采取积极措施，但我们不能太乐观，因为经济刺激计划不可能短期内就取得很大的成绩。世界经济仍有可能出现恶化风险。 二是一季度大量的信贷投放，很多资金进入*府配套项目，这些资金是否进入了实体经济，是不是有这么多的真实项目需求，需要引起关注。另外，这些贷款是不是会造成我国银行呆坏账上升，也要有关部门要进一步研究分析。 此外，还有一些问题也要引起高度关注，如就业问题、农民收入问题、产能过剩问题、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特别是产能过剩问题，中国经济有个存货周期，存货我们已经调整了半年了，接下来就是调我们过剩的产能，而过剩的产能至少得两年的时间消化。我们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 王小广：要实现我国经济长期平稳增长的目标，应该用扩大消费需求，提高自主创新能力的模式代替传统的依赖出口和房地产拉动的模式，而自主创新的重点体现在汽车和服务业，这两个行业的增长潜力最大。 王庆：消费需求足和产能过剩是一个相对长远的问题。在经济面对强烈外部冲击时，*策反应的第一步是危机处理——大规模的财*和信贷扩张，主要是为了避免经济大幅萎缩。下一步才能考虑产能过剩和消费不足的问题。解决产能过剩很重要的一个举措是较早前公布的十大产业振兴计划。仔细研读，我们发现，当中很重要的核心内容就是产业的有序整合和*府主导的去产能化。 至于刺激消费，完善社会保障、改善农民收入等都是长远问题，这需要很多时间去解决。如果全球经济能在2010年复苏，解决这个问题不那么迫切。但如果全球经济形势不那么乐观，尤其是主要经济体仍陷于衰退，将会迫使中国进行更深度的改革刺激内需，包括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增加农民收入等。目前情况看，深度的改革还没到非常迫切的地步。 龚方雄：要实现有效的经济转型，从投资和出口拉动型的增长转变成内需、消费来动型的增长。这对中国经济的长远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中国的消费占GDP的比重只有38%，是全球最低的。从很长一段时间看，中国经济的成长潜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现在的问题是最终需求从哪里来。 我们的出口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次成为增长的发动机，那么发动机在哪里？就是消费！如果消费能够从38%提高到50%—60%，那么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就非常大了。为了恢复信心及鼓励消费，*府可能还会推出更多措施支持股市发展，并刺激房地产交易。至于货币*策方面，我们预期今年会在第二季度和第三季度分别降息一次，幅度均为27个基点。 新刺激方案有无必要推出？ 证券时报：面对当前形势，下一步我国宏观*策应如何着力？对于当前所传言的中国会出台新一轮的经济刺激方案，您认为有必要吗？对此，您有何建议？ 哈继铭：经济好转迹象使得近期出台新的刺激*策的必要性降低，但决策者考虑到经济反弹的基础未必稳固，也不大可能针对信贷和流动性，立即出台力度较大的调控措施，因此短期内将进入*策“真空期”，即既不出台额外刺激*策，也不会大力调控，而是以观察数据为主。 王小广：当前所传言的中国会出台新一轮的经济刺激方案，我认为没有必要。现在的主要问题应该是尽快落实已出台的十大产业振兴规划，而不是所谓的短期刺激，而扩大消费是一个长期问题，应该在改善消费环境、体制改革和结构调整方面做工作。 我认为，新一轮的经济增长应该是汽车化、城市化和市场化共同推动。汽车化是我国经济平稳增长的一个关键因素，汽车业能够带动服务业等相关产业发展；城市化是城乡结构的优化，但是完全城市化很难；市场化方面要打破垄断，相关改革举措要加快。只有在汽车化、城市化、市场化方面共同优化，在体制上制定*策，提高产业竞争力，才能促进经济新的高增长。 祝宝良：目前经济目前出现好转迹象，最主要还是由于*策刺激，并没有出现市场内在的趋势性好转，主要表现在企业自发投资的热情现在不高，纯粹靠*府投资带动的回升，这样很难形成稳定的趋势。经济最终要好转，还是要有市场的力量。 至于下一步要不要采取进一步经济刺激方案，我觉得，目前来看，没有必要立即推出，应该再看一看。目前，重点应该抓紧落实已经出台的*策，让*策尽快见效。等到二、三季度，看一看*策执行的效果，再看是否要采取进一步措施。但我们也要做好新一轮经济刺激预案，要有这个准备。 王庆：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出台新一轮的经济刺激方案，因为*策要发挥作用是有一定的时间滞后的。现在判断*策效力不足还为时过早。我认为，即使出台*策，也会是规模很小的*策调整，而不是数万亿元的大规模经济刺激计划。而从货币*策角度，我们要认清，今年货币*策重拳出击，其指导思想是危机处理。这是特殊情况下的*策反应，已经发挥了作用。但从全年看，如此激进的*策不会持续接连推出。未来货币*策的基调，应该是从危机处理转向一般意义上的宽松货币*策。 龚方雄：从经济走势看，短期内出台新一轮经济刺激计划，尤其从投资的角度，没有必要，但要做好准备随时出台措施进一步刺激消费，而且要做一些中长期促进消费的投资。那么怎么去做呢？就是要加大社会保障体系的投入，加大医保建设的投入，包括退休金、养老金、失业保障体系的建设。现在美国的情况还是很反复，因此出口仍在继续寻底，何时寻到底部还很难说，所以我们不排除短期还要出台刺激消费和稳定房地产的一些措施。 推出创业板有助经济结构转型 证券时报：推出创业板与新的医改方案被认为是从深层次来推动中国走出危机，您认为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会对我国经济增长方式带来哪些重大变化？在这方面，中国还有哪些工作需要做？ 龚方雄：创业板对中国经济结构创新，创造以内需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非常重要。原因是我们国家经济转型的关键是要刺激消费，而消费离不开就业。各国的经济中，中小企业是创造就业的主力*。中小企业有很大的成长空间，才能让未来的就业市场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且，未来经济增长也离不开创新。这些都要靠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创业板将为创业投资提供退出渠道，为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问题提供了非常好的出路。创业板的推出对中国经济长远的结构转型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促进中小企业的发展、重树经济体系、提升经济的技术含量、鼓励技术创新都有着非常深刻的意义。创业板的推出时再及时不过了，我们甚至觉得应该更早一点推出。 王庆：这些*策肯定会给中国经济带来积极的变化。中国是世界各国中最有条件和能力应对这场危机，并最早复苏的经济体。但这场危机同时也暴露了中国经济的弱点。在这个情况下适当推出一些改革措施，对中国经济的长远发展有好处。 从长远来说，中国的经济要持续健康发展，还需要进一步扩大对外开放。我认为，资本市场的开放，和人民币完全可自由兑换，都是在危机过后应该开始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