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万里路·读经典书·写真文章
孙悟空的多情与无情
前面我们谈了孙悟空的莽汉、文豪、启蒙者和孤独者的四个侧面（可通过文末链接回顾），接下来我们谈谈孙悟空的另外几个侧面。这次我们换个方式，从人物内在的复杂矛盾和对冲来谈，主要包括多情—无情、好斗—不斗、纵欲—禁欲、被动—主动、成功—失败、喜剧—悲剧等等多组形象。
先谈多情与无情。△孙悟空戏四海龙王按照《西游记》的文本顺序，孙悟空首先呈现出来的是无情，石头里蹦出来的先天性的“无情”，也就是不具备“情”，这是一个哲学意义上的无情。但是他在寻师学艺的路上，在南赡部洲学会了穿人衣、说人话、学人礼、学做人样，紧接着就呈现了诸多人间道德意义上的无情之象：学艺归来，一刀劈了混世魔王；到傲来国偷兵器；折腾龙王四兄弟，要了兵器还要披挂，不给就打，真是欺人太甚；闹地府，强销生死簿，欺负阎王；与牛魔王等人结拜兄弟，却在天兵天将围剿时不顾兄弟死活，不仅如此，还刻意让人家去做炮灰；玉帝让他看管蟠桃园，他就监守自盗，天天偷吃，接着又是搅乱蟠桃宴，偷喝酒偷吃丹，把托塔李天王他们一家子折腾了两三次；不敬玉帝也就罢了，对太白金星的无礼就不太靠谱……△孙悟空偷吃蟠桃如果这些“无情”主要是对天宫的叛逆，但对比在取经路上的以忠孝为主的多情，孙悟空的转变之大就让人心生怀疑：据我统计，孙悟空在取经路上差不多哭了25次，为唐僧驱逐他而自怜，为唐僧遭难而伤心，为无法替唐僧化解灾难而自责……最离谱的是跪九尾狐狸老奶奶的时候居然也哭了，念念叨叨的，无非也是表达对唐僧的忠孝：老子居然为了你给妖怪下跪！我忠孝啊我多不容易，还是一种自怜、自我悲壮化的感觉。依孙悟空的生性骄傲，唐僧驱逐了他之后，肯定不回了！甭说齐天大圣这样的段位，普通人只要是要脸的都不回。但是孙悟空居然上演了两次苦情戏码！哭哭啼啼地走，哀哀怨怨地回来，再一次哀哀怨怨地回来。这是干什么？也是忠孝之情在作怪。忠孝本来不是情，是社会规则而已，但加之于人就被修饰为了情，连石头猴子也变得情深意长，多情啊！△孙悟空“有情”的眼泪孙悟空的多情与无情的第二个组成部分是他的弑杀与救死扶伤。孙悟空杀人无数，动不动就一棍子把人打死。他杀不仅是妖魔*怪，还有人，比如猎户、普通的庄户人。路上遇到的各路妖怪手下的小妖们，《西游记》把他们描述得都很可爱，这些小妖大多数是修行尚浅的动植物，也不排除有被挟持的和正常交往的人，这些小妖最多算是从犯，够不着死刑，基本都被他一棍子打死了。孙悟空一旦打得性起，就无法自制，滥杀是必然的。△孙悟空“无情”三打白骨精但是孙悟空又经常救死扶伤。最典型的有两个：比丘国救鹅笼里的上千个小孩、凤仙郡求雨解救快饿死的一郡百姓。其他的救国王比如给朱紫国国王悬丝诊脉、救和尚比如灭法囯改为钦法国等就更多了。仔细统计一下也可以知道，孙悟空的善事也是没少做啊。善恶本来也不是情，但人行善的时候总是自我感动，作恶以后往往自责，所以情绪活动也比较活跃，连石头猴子也不例外。这也是一个多情与无情的矛盾组合体。△孙悟空对唐僧的死心塌地孙悟空的多情与无情还有一个微妙的体现，就是他的感恩和不感恩。孙悟空对唐僧是感恩的，感念他把自己从五行山下救了出来，这一直接的施恩，让孙悟空死心塌地、掏心掏肺地做了14年保镖，真是侍之如君、事之如父，简直有一种愚忠愚孝的冲天大傻劲。但是，太白金星给他谋求和平和官位，他不感恩；观音菩萨策划了唐僧救他、屡屡帮忙收服妖怪、启发他参悟修持，他不感恩；猪八戒和沙僧帮他打妖怪，他不感恩；各路神仙帮忙打妖怪，他也不感恩……他对如来佛祖倒是“感恩”了一次，就是如来承诺“汝亦坐莲台”之后，在火焰山一役中把自己的结拜兄弟牛魔王送给灵山了，但，这味儿似乎哪里不对……从上述的“叛逆—忠孝”、“滥杀—救人”、“感恩—不感恩”的三组矛盾里，孙悟空的无情的一面和多情的一面呈现得非常充分。一个人物形象怎么能有如此丰富的矛盾呢？一天到晚自己和自己搏斗，他如何自处？也许普通人不可以，一般的大人物也不可以，孙悟空可以。孙悟空是修行者，孙悟空是开悟者。/作者简介/李日月：80后代表诗人，艺术学硕士，文学博士候选人。12岁开始写诗至今，著有《七情正义》《痛苦哲学》《欢喜伦理》《酱香精神》等10部诗集，曾获80后天王诗歌奖；以诗学研究为主，兼事西游学，著有《孙悟空视觉艺术形象史》，校注有《西游记之孙悟空斩情妖》；学术兼职有云南大学中国当代文艺研究所研究员、同济大学诗学研究中心理事、上海国际诗歌节艺术委员会委员等。//“孙悟空多面晶体的N个侧面”系列往期回顾
莽汉孙悟空
文豪孙悟空
启蒙者孙悟空
孙悟空孤独考（一）：孙悟空是猴吗
孙悟空孤独考（二）：孙悟空是妖是仙是佛
孙悟空孤独考（三）：为什么孙悟空被压五行山五百年无人探望
·其他精彩文章可点击文首话题#李日月谈孙悟空查阅真正的人文教育，离不开智识的操练，需要大量经典文本的积累，尤其是文学作品的阅读。“予路21天阅读地图”对标新课标，以阅读任务为导向，建立抵达文本深处的阅读路径，是一套帮助中小学生有计划地自主完成整本阅读的阅读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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