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沿河话廊第篇原创文章
“画廊乌江,山歌沿河”,永存心底的桃源胜地。有感于自然风光附会历史名人的民间文化魅力,遂瞻旧迹,信笔由思,敷衍成文,聊作谈资。
——题记
太白天书
乌江百里画廊黎芝峡内有一面石壁,上有自然苍劲,雄浑不俗的“蝌蚪文字”,人称“太白天书”,相传为李白流放夜郎时途经沿河乌江山峡所写。天色将晚,船依江而泊。
身边是撑天的石壁,对面是高耸的山坡。
黑黢黢的夜空,高不可测。
有几颗星星,不时闪一下冷光,呼应轻拍河岸的流水。
没有江枫渔火,只有旷古的清寂。
船头一人,举杯邀天,神情落寞。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这本是写给王昌龄的诗,却成了他自己此时的心结。
可是明月不知躲到了哪里,这西去夜郎的路,便连愁都无处安放!
长叹一声,挥手,把酒浇到了江里。
五十八了!
本该乐知天命,望峰息心的年纪。
谁曾想只因误入一场人生的虚空,几乎赔尽了所有的华光!
想当年,文韬武略,怀揣经世济国之志。
金銮殿上智退外国使者,御花园里睥睨堂前权贵。
不高兴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玉盘珍馐,什么没见过,没吃过?
霓裳羽衣,什么没看过,没听过?
便是不见容于为之脱靴的高力士,受谗言而遭赐金放还,也是诗酒纵横天下,倜傥名山大川!
人生如此开挂,史上能有几人!
原以为就这样江湖终老了,哪知安史之乱,又振起了立业的雄心。
怎奈一步不稳,误入王室的虚空内斗,被判有罪,长流夜郎!
这必经之途的黔地思州,山高壑深,是蜀道的翻版。
枯松挂壁,瀑流喧豗,鹤飞不过,猿猱愁攀。
行路难,行路难!
这一晚,他思绪浮渚,寝食难安。
一缕晨曦,从峡顶的树隙间飘洒下来。
“大家快看呀!黎芝光!黎芝光出现了!”船家一阵欢呼。
看向江面,他见到滔滔白浪托起了一道五彩光环。
船家说,当地土家人奉此为祥瑞,能得一见,便是有福。
正心动间,对岸高山上传来了清脆悦耳的歌声。
“隔山隔岭又隔岩,姐妹相邀下河来。背得清水回家去,苞谷叶子十二台……”
此曲只应山野有,宫廷哪得几回闻!
晨露一样清新的山歌,一时使他忘却了所在。
循声看去,对岸那天梯般的山道上,走下来一群勤劳质朴的土家姑娘。
她们背着木桶,来汲清晨的第一桶江水。
“歌师唱歌唱得确,像那阳雀飞又落。飞得起来云中走,落得下来学鱼梭……”
歌声在江面欢快回旋,姑娘们打水的动作,优美敏捷。
打好水,背上背桶,呼朋引伴,攀上来时路。
峭壁中伸入云天的羊肠小道,她们负重走来,竟如同平地一般。
“山歌好唱是口难开,梨子好吃是树难栽,大米好吃是田难办,鲜鱼好吃是网难抬……”
土家姑娘们的身影,往天上越走越远。
那随心而出的歌声,在云里越飘越高。
这迥异中原的风情,看得他如痴如醉。
如果说长安是他的巅峰,是他的火山;那么,夜郎,就是他的渊薮,是他的冰川。
然而,这场流放夜郎的灾难性打击,却在此际,在乌江山峡的天光云影里,在土家姑娘的动听歌声中,获得了部分的治愈。
人生,可不就像下河背水的土家姑娘,一次次爬坡涉险,又一次次坦然笑对么?
五十八岁又如何?
想当年,曹公以天命之年,酾酒临江横槊赋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是何等的丈夫气概!
大风大浪都经过,又何惧这远赴夜郎的流放?
大不了,从头再来!
再豪言一次:“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土家姑娘们有歌,我有诗!
心下豁然,他一跃而起,以剑为笔,将澎湃荡漾的诗意,尽数刻在了身前的绝壁之上!
掷剑于地,官船驶来,宣告了一个好消息:天下大赦,夜郎之迁,中道放还!
他飘然上船,顺江而下,轻舟驶过万重青山。
这面诗壁,从此就有了名字——“太白天书”,万世流传。
三年后,李白在当涂江上,捉月而逝。当他蹈水西去的时候,可否看到了更西边的乌江?
可否看到那壁立千仞的石崖上,他以天书般的文字倾诉的衷肠?
我当然知道,那些雄浑古朴,苍劲不俗的蝌蚪文,其实是大自然的*斧神工,是钟乳石的亿年凝聚。
但我还是相信,与黔有缘的李白,确实把他专属于乌江山峡的诗心,托付给了这片多情的土地。
他是来过的,他真的来过!
/02/09
注:文中乌江三峡风光图片来源于网络
沿河话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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